※短,一个色块描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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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眼前烧起一片瑰丽的玫红。
瓦肯是颜色厚重的星球。如同先早时期地球的油画,胶制颜料一层层盖住原色的底板,牵引出浓郁的油彩味道。天空和平原,高山与丘壑。流动的空气带着灼灼的炙热。
瓦肯是红色的。
熟透的苹果,斑驳的铁锈。从稳重文明中积淀出的降色。
而从眼角蔓延整个视野的颜色轻佻活络,跃跃欲试,仿佛被赋予生命的有机质。张扬的色块填满他双眼。与此同时他闻到一股香甜的气息,他知这并非通感,却无法判断。这是否为错觉?因着眼前太过明艳的颜色,导致中枢系统产生偏差?难以形容,在他尚且年轻的生命中未曾感受过嗅觉的冲击,Amanda的浓汤是温和的,瓦肯的空气是干燥的,折断的青草是清新的。
而这股气息如此蓬勃,刺激他鼻腔中细微的神经末梢。有关它的感觉源源不断地成型,汇入他大脑。
这股气息,他不自控下定结论。
玫红色。
毫无逻辑,毫无论据。
玫红色。
“Spock。”
有人叫他。
他眨了眨眼,铺满面前整个场景的玫红色消失了。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舰桥:巨大的曲面屏,白色甲板,操纵台上密布的闪光按键。他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。
Kirk。
“舰长。”
“发生什么了吗?”
“工作范畴内一切运行正常。”
“干得不错。”
Kirk窝在他的专属座椅里,一手敲击着扶手,一手支撑着头。他坐得很随意,气定神闲。舰长的体重似乎有所下降,他未按照McCoy医生的医嘱行事吗?他以酒精和咖啡因代替必须营养?又或许他粗心大意地勾错了新一批制服的号码?Spock看着他凝思片刻,2.4秒后收回了视线。PADD闪起荧蓝的光,新的讯息传来,他将前往科学甲板。
“舰长。”他颔首致意。
“Spock。”Kirk扬了扬下巴,一同扬起的还有嘴角。
企业号身处太空,正常运行。他们在执行Kirk称之为无趣之旅的寻常任务。什么都没发生。正如他刚才所言,一切正常。
除了那无逻辑的玫红色侵袭。
***
“你今天有什么心事吗?”
“舰长,你何出此言?”
“我看你反应总是慢半拍。”
“我的工作能力并未受损。”
“不关工作能力的事儿Spock,我是说,你是不是太累了,或者别的什么?”
“我的健康状况良好。”
“那就好。你要是身体不舒服别硬撑着,你知道自己是……”
Kirk的声音慢慢褪去。
玫红色。
还有辛辣的气息。
Kirk的下唇翘起了一块表皮。
干燥的组织。Kirk的嘴在动。他不断舀着汤,把勺子半塞进嘴里,切碎的蔬菜和汤汁一起灌进入,咀嚼,喉结滑动,Kirk咽下口腔里的内容物,然后舔舔沾了汤的嘴,滔滔不绝地讲话。
那块皮在干燥的空气中又慢慢翘起来。
然后Kirk又摸起他的汤匙,再喝一口汤。
Spock怀疑Kirk已经不饿了。他刚才进食了两整个烤鸡肉三明治。蔬菜汤是医生塞给他的。距离工作时间尚早,他在餐厅可以和别人一起,浪费,不,打发时间。他的嘴唇很干燥,调味过重的汤对补充水分毫无益处。也许他该建议Kirk饮用一些纯净水。或者向他的任何女性下属借些脂质膏体涂抹。
那才是有效的方法。
Krik又伸出舌头够着那块皮舔了舔,比之前的时间更久,他的舌头不断绕着那块皮,用不同的角度把它舔起来,又按下去。
他不耐烦了,嘴角向两边扯,牙齿刚好扯住那块皮。他咬住用力,把那块干瘪的组织撕了下来。
血水慢慢渗出来。
他抿了抿。
血渗得更多了。
玫色的蔬菜汤,他的血。
红的。
“Spock?Spock?”
玫红色消失了。在他眼前是Kirk挥动的汤匙。
“Spock,你今天真的不太正常,去医疗港让Bones给你查查吧。”
“嘿小子,我还在这儿坐着呢。”
汤从匙柄甩到桌子上。
Plomeek。
深色的块茎,炖煮后是他偏好的汤品。
玫红色。
***
他应约在22.00时整出现在Kirk的房门前。Kirk向他建议了一种娱乐方式,新型棋类。他从前并未接触过,即便怀疑人类的言语时常增添夸大其词的成分,他需承认,那对他极具吸引力。
精准,有条不紊,步步为营。
他曲起指关节,轻叩三声。
门应声而开。
“嘿,Spock,准时。”
他点点头,径直迈入房间。舰长的房间与他相比略显杂乱,但基于他们身处太空这一事实,个人物品并不多。他看见了大大咧咧摆在架子上的一瓶酒,棋盘已备好,旁边放着一壶泛热气的茶。Kirk在他对面坐下,换了更柔软贴身的衣物。
“你之前没玩儿过这个,对吧?”
“无误。”
“很好,我先来给你讲讲怎么下,其实和普通象棋差的不多。”
清晰的语句飞快地从Kirk口中冒出。Spock略倾斜了身子。他的注意力有轻微的分散,但余下的足以让他获悉三维象棋的规则。
“我明白了。”
“来吧,让我们杀一盘。”Kirk露出了笑容,在他还未获得胜利之前。
仿佛他已预料到结局。
“令人印象深刻。”Spock若有所思,看着黑白交错的棋子。
“别伤心,我玩这个很多年了。你才是个新手。”
Spock摇了摇头。
他并非在意不久前接二连三的落败。只是Kirk的棋路与众不同,他所掌握的数据对赢面几率的增长,几乎毫无裨益。
Kirk式的出其不意,Kirk式的赢法。
“这与经验无关。”Spock声音平稳地陈述,“舰长,你在此方面确实有着较高的水准。”
Kirk因为这个夸奖露出了更灿烂的笑容,包含着得意,骄傲,和……混乱不清。
人类的感情,Spock无法将其剖析分明的一种恼人事物。
他眉梢动了动,展现出瓦肯人的愉悦。
既如此,他也将采取非常规方式迎战。以Spock式的严谨和沉稳,面对Kirk式的嬉笑和卓绝。
玫红色在离开Kirk房间时从眼前一晃而过。放松的时光让他忘记了这个插曲。
尚未解决。
***
九十三个星联标准日。
他与Kirk的关系在间断却规律的棋盘时间中拉近。
“舰长。”
“说好了Spock,不是‘舰长’。搞得我还以为自己在轮值似的。”
“Jim。”
“没错,指挥官。”
“人类俗语中的以牙还牙。”
“完全正确。”
气氛欢快。
***
事实上,Spock发现出现在自己视网膜上的玫红色危机,变得有迹可循——
只要Kirk在场。
这听上去有些武断,共处在同一艘宪法星舰上,又同为舰桥成员,他们一天中相处的时间长达数小时。还有Uhura,Sulu,Chekov。
有许多人。
但Spock留心观察,特意选取了合适的时段与各人单独相处。结果指向Kirk。每当他们进行棋盘游戏的时候,他眼前都会出现玫红色的幻象。而其他成员则是安全的,他的眼前一片透亮,企业号还是企业号,星舰标志上的划痕清晰可见。
查阅文献,他并未找寻到相仿案例。
此种异常并未对他的身体机能和心神造成伤害。
不知缘何而起,不知何日而终。
只是在Kirk亮眼的金色和蓝色交替中,出现的。
玫红色。
***
一个日常的、友好的、充满了清茶芬芳和落子声音的美好夜晚。
Kirk勾勾嘴角,抓起一颗棋子。
“嘿Spock,你又输了。”
他写下终结的一刻,与他在舰桥上毫无二致。
骄傲。
气定神闲。
“让我们来看看,哈。”Kirk抽出压在台子上的纸。
“这是你第四十六次败给我,三比一,我三你一。”他悠悠地笑起来,手伸向一侧。
不慎。
Kirk的手肘动作过大,他扫落了茶杯。
清脆的碎裂声。
Kirk伸出舌头,习惯性地舔了舔嘴唇。
Spock听见一场坍塌。
***
他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。
玫红色爆发般喷射在他眼前。他的头下坠,身体向下坠。眼前的玫红色转黑,又渐渐退出视野。
他再度抬起头时,Kirk在他身下,鼻息粗重地喷上他的面颊,喉咙中发出包含多重意义的呜咽——痛苦,渴求,满足。人类传统的不清不楚。
“不,Spock,你给我清醒清醒。”
他在痛苦什么。渴求什么。什么得到满足。
Kirk的表情如此复杂,他甚至无法将其一块块剥离分析。Kirk不是他能解开的题目。这不是他的错,是Kirk的。Kirk是个状况百出的人类,传统的混乱,传统的毫无逻辑。
人类就是没法简洁而高效地传达信息,不是吗。
如果人类可以明白直言不讳带来的好处,他在企业号上的生活将会更平顺。他将不用猜测Kirk面部肌肉下的含义,不用面对他欲言又止时腹中的焦灼。他不似往常清醒,观察能力和理解能力都下降了很多个百分点,他甚至计算不出来。他的感官也模糊。Kirk盈蓝的星眸沉甸甸的。Spock感到鞋底碾着的地面碎掉,他失重,顺着蔚蓝汪洋中的深邃瞳孔坠了进去。这不可能,他掉不进一个小于自己的人类器官。Kirk和他相触的皮肤烫得像火苗,这也不可能,Kirk的正常体温比他低。也许他要建议医生给Kirk做个体温检查。他的舌根泛起一股甜味,顺着边缘聚到舌尖。这也是不可能的。他不记得自己摄入了可可。也许他摄入了太多,神经中枢暂时麻痹。
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,大脑如同脱离了控制。
像个人类。
也许他人类的基因和血液在作祟。
他缓慢拉开和Kirk的距离,动作迟缓。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十几厘米。他继续观察着,试图用报废的大脑运算出当前的情况。
“Spock。”Kirk轻声呢喃。
分贝低于平时的音量。Kirk通常不用这样的方式说话。他从未听过Kirk这样讲话。
他垂下眼帘,目光遁寻着声音的源头。Kirk的嘴。沾满了湿润的液体,微微张开着,呼出潮湿的气息。他没有看到Kirk的牙。Kirk没有笑,也没继续说话。只看见他两片薄薄的嘴唇。
玫红色的。
Spock再次低下头去。
【END】
梗来自DA墨水的情色艺术,2月份的摸鱼,随便搞了搞。